Gardenia_她是栀子花香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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Gardenia

  鄞城拂去萧秋,迎来了微寒的初冬。尽枯的落叶散了一地,被风撇过,卷着凉意。

  最后一节课铃声响起的时候,教室透明的玻璃窗上,涔了层朦胧的薄雾。

  偌大的阶梯教室内,嘈杂声掺着收拾东西的窸窸窣窣,混了一片,到处是杂杂攘攘的乱景。

  京大傍晚的这节课,时间安排得很不合理,刚刚好卡在众人吃饭的时间点,现在由秋入冬,天黑得快,学校历史悠久,也没有空调,暖气就更不用想了。

  一节课上完,天寒物冷不用说,手更冰。然而对于这帮学生来说,最叫苦不迭的,还是因为错过饭点。

  但也怪不了谁,系统分配,谁喜提了这一档时间的课,就只能自认倒霉。

  “栀栀,等会儿一起去吃饭吗食堂还是外卖”室友裴樱凑了上来,低着头直接开口。

  “今天应该不能了诶,明天开始的周末那两天,我估计都不会在学校里。”千栀声音很好听,像是含着薄荷,清泠泠的,尾音又泛上来一点柔,弯弯绕绕地,带了点勾人的甜。

  裴樱听到这儿,猛地用手背碰了碰额头,心下也有些了然,接了千栀的话,径自说道,“怪我怪我,我把你要回家的事儿给忘了,没记错的话,你是隔一周就得回一次家对吧”

  “回家也算是吧。”

  触及到家这个字眼,千栀的眉眼敛了下去。

  裴樱没注意这么多,利落地收拾好桌面,随后用手轻轻地拍了拍千栀的肩侧,“小仙鹤又飞走啦”

  千栀是鄞城本地人,家里应该也是老念叨着她,两周就得回家住一个周末,无论是刮风还是下雨,都雷打不动。

  饶是裴樱这位自诩爱家的人士,都比不得眼前这位。

  毕竟都是三年级的大学生了,众人都为着自己的未来和前途奔波和焦虑,时间都分不出来多少。唯独千栀,活成了众人皆醒我独醉的那一抹特殊

  京大归家仙鹤no1

  归家这个描述很好理解,就是这个仙鹤,千栀第一次在裴樱口中听到的时候,无语凝噎了很久。

  这到底哪里和她像了啊

  裴樱描述得天花乱坠,无非就是解释这个称号的由来,从暗地里的寓意到明面上的比喻,都被她一一详细地解说,什么仙气十足,什么美妙动人,什么就跟画本里走出来的仙女一样。

  听起来是都没什么道理,偏偏杂糅在一起,还真有那种无比贴合的感觉。

  再次从脑海里将“仙鹤”这个漂浮的字样赶走以后,千栀抬手怒薅了一把裴樱的毛儿,“那我倒要看看是我飞得快,还是你头发掉得快”

  裴樱连忙护头,嗔了她一眼,拎起包转身就走,就这样还不忘回头看着千栀,“其实我也很忙的,现在去图书馆蜗居了,你回家注意安全,周日晚上回来记得在寝室群里说一声啊。”

  千栀点了点头,看裴樱的背影没入台阶下的门厅,这才收回视线站了起来。

  她半弯着腰,视线越过玻璃窗,抬眸望着窗外的天色。窗面上有水汽黏附,隐隐绰绰,看不真切,但模糊了一片的夜色,却是有点深了。

  千栀没多带什么东西,就背了个明黄的大号斜挎包,直接在校门口拦了辆的士。

  她现在去秦家,都不会特意通知司机来接了,她自己是有意放开,也不太喜欢来回这么两趟还要专人接送。

  的士在城中堵了有段时间,这才往城南的方向开去。车子顺延着沿海公路,拐过几个弯,就停在了稍显昏暗的院子前。

  路边没什么人,唯有独独亮起来的两盏惨白的灯,照亮了周围小圈的路,应了这冬夜的光景。

  千栀付了钱,推开院门走了进去,这才亮堂不少。

  只不过在意料之中的是,千家的那幢洋楼,仍然是漆黑一片。

  千栀是独生女,早些年的时候,千家父母忙着管理集团旗下新整合的产业,没怎么归过家,只好把千栀嘱托给住在小镇里的爷爷奶奶。

  等到她再大一些,才被接回了院里,但事实上也并没有什么改变,千父千母依旧很忙碌,隔三差五再把她送回去。这样一来二往,更是麻烦。

  大院里住的几家皆非富即贵,在商场上都有来往,交情更不用说。当时几个大人一拍即合,就让小千栀轮流着去他们那儿住,家里都有适龄的孩子,一起玩一起上学,倒也融洽。

 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,这样的法子也行不通,千栀是女孩儿,也长大了,大院里那几个群魔乱舞的魔王,就是再喜欢这个小妹妹,想要邀请她来玩儿,也得避避嫌。

  到了后来,院里只有秦家得的是个女孩子,千父千母忙的时候,干脆就把千栀托付给了秦家。

  随着年岁渐长,院里的那些男孩儿陆续出国,接管家族企业,又都比千栀长了四五岁,渐渐地就少了往来。

  而千栀在秦家待着待着,也就成了通俗的习惯。而这个习惯,一直延续到了她上大学。

  只要千父千母没有回来,那么她能够回的家,只能是秦家。

  这几年来,千家的家业向外延伸,商业帝国的板块不断扩大,海外业务的开发拓展也提上了日程。

  而这也更加给千家父母的不归宿带来了好借口,他们几乎就没有回来的时候。

  千栀的目光像是牵引着的绳索,从自家收回后,又落入另外一幢紧紧挨着千家的小洋楼,虽是匿在夜色之中,却是细微透出来点儿昏黄的光影,铺了一地,对比之下衬得月色都皎洁几分。

  她觉得好奇,侧脸往宋家小院瞅。和她之前回来不一样的是,宋家的梨木红实门没有紧闭,此时此刻正微微敞着,泄出的亮在地上斜出一条长长的线,直接延伸到她的脚下。

  千栀脚步顿了顿,还没多看两眼,侧方秦家的门被直接推开,紧接着,露出来一张雍容华贵的妇人脸。

  视线在空中交汇,还是秦母先噙着笑,亲亲热热地朝着千栀招了招手,“栀栀终于来啦,等了你好久,快进来,等会儿菜都要凉了。”

  千栀思绪瞬间回笼,按捺住那些心思,连忙走了过去。

  秦父这周照样不在家,秦宅里留下来的都是女人。

  秦母,做饭的阿姨,还有一个秦衿。

  秦衿拿着手机,慢吞吞地下了楼,抬眼觑见千栀,眼神是一如既往的不屑。

  但等到秦衿的眼神落到千栀放在一旁的包上面,面部表情就更加古怪了。

  两人一直都不对付,千栀懒得理她,她没有那个义务,也更没有那个必要,去贴秦衿的冷脸。反观秦衿,总要暗戳戳地挑衅。

  奈何她的挑衅向来都不得法,而对千栀本人来说,都是些不痛不痒的小把戏,更加没放在心上了。

  饭桌上,秦母照旧询问了一下她的学业和日后的安排,千栀悉数说了,来回几句,就跟事先排练好了似的,照着模版读。紧接着便陷入一片沉寂,三人都噤了声,只有碗勺磕磕绊绊的响声互相碰着。

  秦衿没什么心情吃饭,她从刚开始就憋着一股气,想喷给千栀看。然而对方不接她的茬,秦衿只感觉自己一拳砸在了棉花上,无力极了。

  而让她无力的那个对象正垂头敛眸,修长的天鹅颈拉出优越的弧线,皮肤瓷白得仿佛踱了一层上好的釉。

  饭桌上的吊顶灯盏晕着暖暖的光,笼在千栀的小脸儿上,鸦色的眼睫影儿铺下来,像把多轴的小扇子,乌黑浓密,带着卷翘。

  千栀从小就很漂亮,那种美几乎是刻在了骨子里,是藏也藏不住,不经意之间便会泄露的分外张扬。

  小时候她还没长成现在这般娇媚的模样,就讨了不少人的欢心。

  那时候,正值青春期的几位出众少年,惯是最讨厌和女孩儿打交道,却偏偏爱逗千栀。

  不知道的,还以为是捧在手心的宝贝。

  小时候的不甘在此刻想来也痛心得骇人。

  脑海里倏然划过一道光,快到秦衿几乎抓不住。

  她沉思片刻,状似无意地朝着秦母说了一句,“哎妈妈我听说祁深哥回来很久了呢,之后要一起吃饭吗”

  秦母柔和的笑还没扯开,就又被压了下去。她先是瞥了眼一旁的千栀,轻声道,“吃饭这种八字没一撇的事儿,大概会吧,你等着就是了,不过祁深回来,确实是谁也没告诉,挺突然的。”

  秦衿随口应了一声,视线却是紧紧锁着千栀,惊讶道,“这样的吗原来谁都没有告诉啊”

  她声调刻意停顿,尾调拉长,带着意有所指。

  其实不仅仅是秦衿,千栀自己也惊讶了。

  谁都没有告诉

  那么

  那个提前就发了朋友圈、恨不得昭告全天下、就连定位都精准定到鄞城的人是谁

  秦衿一直在观察着千栀的脸色,见她也仿佛不知情一脸懵逼的模样,登时感觉任督二脉都被打了通,气儿都特别顺了。

  千栀还在自我疑惑中冥想,就听到秦衿带着嗤笑的声音响起,似乎是想得别人认同似的,带着共鸣一般的感慨,“哎也是,大家连祁深哥的微信都摸不着,神神秘秘的,联系电话也没有,他突然这样从国外回来,应该也有自己的打算吧。”

  听了这番话的千栀抬手翻了翻手机,视线落下,随后,她沉默了半晌。

  她微信里和手机通讯录里,静静躺着的,就有秦衿所说的、神秘的、摸不着的

  宋祁深。

  鄞城金鼎套房,灯红酒绿,一派纸醉金迷。

  黑色皮质的软沙发上,主座坐着一位出众的青年,肤色冷白,轮廓被迷离昏暗的灯光分割得棱角分明。他疏散地倚在沙发上,明晰的指尖自由下落,长眸微垂,眉梢带着三分冷,七分不经意。

  宋祁深刚回国没多久,往昔的朋友一溜烟地往外蹿,四处都是攒好的局,多到聚都聚不完。

  林焰之左拥右抱,看他一人独自在那儿老神在在,莫名得就不爽了起来,直接开口不满道,“你这可真不够意思啊,之前你出国没能和我们一起享受和挥霍,现在回国了还要端着个少爷架子,摆一副冷脸”

  宋祁深闻言撂了个眼神过来,一双桃花眼灼灼,却不是潋滟的意味,眼尾末梢拉长,上挑后微微敛起,眸中点星,清朗舒然,带着点初雪融化后苔原显露的清冽。

  他眉骨轻抬,也没恼,只是不疾不徐道,“我该走了。”

  青年清越的嗓音刚落,便径自直起了身,抬手缓缓地整理自己的袖扣。

  林焰之惊得嘴上衔着的烟都掉了,他抬头看了看包厢内的大屏幕,电子荧屏上的虚拟时钟赫然指着此时此刻的时间

  仅仅才晚上七点半,而已。

  怀里的温香软玉也顾不上了,林焰之推开那两位辣妹,端了杯酒,直接在沙发一侧坐了下来,“这特么才几点,你要走”

  宋祁深没有回应,只微微颔首。

  林焰之微不可察地叹息了声,随意地来了这么一句揶揄他,“不知道的,以为这是奔着哪儿的温柔乡去了,你不是日理万机吗,现在要去见谁啊”

  说实在的,就连所谓的包厢小聚一番,都是林焰之花了九牛二虎之力,才把这尊佛给请来坐坐的。

  不过这尊佛也算是严格谨守了自己的诺言,还真的就只是来“坐坐”。

  半点含糊和蒙混过关都没有。

  宋祁深整理好袖扣,眉眼略起,而后修长如玉的手又搭在领带上,轻微地扯了扯,这才正神过来,敛眸睇他,嘴里却是念叨着林焰之刚刚那句话的结尾。

  “去见谁”

  林焰之白了他一眼,“我没聋,不需要你跟个复读机似的重复。”

  宋祁深置若罔闻,包厢的暗灯之下,眉眼只堪堪划了几个线条,便利落地勾勒出一副远山方成的水墨画。

  随后携伴而来的,还有他疏朗的声调,语气淡然,听不出来什么特别的情绪

  “当然是去见,我的小媳妇儿。”

  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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